张祖庆:民意测验与潜规则——写在焦作姚老师复课之际
01
焦作姚老师终于复课了。
姚老师背负着教育局的一纸通告,背负着有些人的异样目光,回到了课堂上。
仿佛,什么都没有发生,却又发生了很多。
一个多年受职评困扰的一线教师,专业考核排名第二,最终却因所谓的“民意测验”落后,落选晋级名单。于是,忍无可忍的姚老师,选择了抖音曝光,走上了凶险的民告官之路。
败诉,是必然的。
但是,姚老师真的败了吗?
未必!
学校、教育局以一系列拙劣的表演,各种可笑的方式对待姚老师,劝告、警告、要挟、通报、停课……而今,姚老师班级两个代课老师无法赢得学生的信任,于是,这个被官方认定为“教学能力有问题”的姚老师,因不忍学生落下功课,回到了原来的岗位上。
姚老师回到课堂,孩子们欢呼雀跃。多么耐人寻味!
更耐人寻味的是,从来不认为自己有问题的校长却辞职了,教育局长也调离岗位了。
打脸!啪啪地!
02
一切的一切,皆因“民意测验”;而民意测验的根由,是教师职称评价体系。
教师职称评价体系,似乎成了这场是是非非的罪魁祸首。
在此,我们不妨深入追问:是否所有国家教师都有类似的职评体系?
据不完全统计,有不少国家是有职称评价体系的,也有不少国家是没有的。
俄罗斯、英国、韩国、印度等国家,是有职称评价制度的,他们的制度有和我国相似之处,也有不同之处。
美国、日本、德国、马来西亚,是没有职称评价制度的。
在美国,无职称制度。教师的工资:学历+教龄。学历越高,工资越高。教学年限越长,工资越高。
在日本,无职称制度。教师在日本是典型的三高:工资特高、地位特高、学历特高。在日本,两种人可以称作先生,那就是教师和医生。
在德国,无职称制度。教师和医生、律师,入职特严,需经国考。在德国,教师是人人羡慕的职业,职业终身制,待遇和社会地位,要远远高于其他职业。
马来西亚,无职称制度,因为教师是公务员编制。
我曾于2010年去过我国台湾,台湾是没有职称评定的。台湾教师对我们内地的职称评价很感兴趣。当我详细介绍我们的职评体系后,台湾教师说,还是不要评的好。
中国现行职评体系,当然有其存在的价值。国家当初出台这个政策,其初衷是希望最大限度地调动教师的工作积极性,激活教师职业内驱力。
但是,我们看到,职称体系中,过分强调论文、科研等因素在职评中的作用,于是衍生了一个行业:花钱买论文。
我敢断定,必定有一些教师,通过这个途径,买到论文,进而晋级的。
不仅如此。职称评审通过与否,最终是由人决定的。是人,难免有人情世故干扰,于是乎,职评打招呼,成为了行业潜规则。
我相信,相当一部分教师,是不屑于打招呼的;我也相信,大部分评委,是客观公正的。我也相信,必定有一些评委,可能受制于人情乃至于其他不可说的因素,无意或有意中导致职评不公平的滋生。
这种潜规则,不仅重要的职称评审(副高、正高)中存在,就是小一、小高评审,也存在。
其实,从基层推送开始就有了潜规则。
基层民意测验,就是潜规则的其中一环。
我一直搞不懂,教师的职称评定,为何与民意测验挂钩。曾经在新加坡挂职过3个月,新加坡教师也有晋级体系,但他们没有民意测验,一切看教师的专业水平和实际工作业绩。
更为吊诡的是,参与民意测验的,往往不是教师的服务对象——学生和家长,而是教师的同行。这就非常微妙。
在单位里,民意测验通常有这样的情况——
第一类,专业水平高,民意测验票数高的;
第二类,专业水平高,民意测验票数低的;
第三类,专业水平低,民意测验票数高的;
第四类,专业水平低,民意测验票数低的。
这四种情况,都有。
第一类,属于单位里的有口皆碑者。这类人,属于三高。水平高、情商高、威望高。这样的人,少之又少,属于凤毛麟角。
第二类人,专业水平特别高,但情商不高。只埋首工作,不屑或没有时间经营人际关系,给人恃才傲物的印象,常常是单位里关键时刻派大用场,而关键荣誉乃至晋级,却不太会轮到的主。
第三类人,水平很低,要想生存,就很用心地经营人际关系。他们常常是单位里人缘特别好的,大家对他们印象也不错,常常成为各类荣誉或者晋级的既得利益者。
第四类,没啥好说了,双低,活该垫底。
当然,可能还存在:水平中规中矩,民意测验票数特高;水平中规中矩,民意测验也中规中矩的情况。
从以上分析来看。单位里,第二类人,最容易受委屈。焦作姚老师,显然就是第二类。专业排名第2,而民意测验倒数。
这类教师,常常会很郁闷。因为,他们觉得自己只要把书教好,把大量时间花在研究学生、教学上,即可。为什么非要巴巴地去讨好他人、经营人际关系?!
而那些教学水平不咋样的,就因为人际关系好,却上去了!
这样的事例,太多太多了。
我有一个特级教师朋友,在全国很有影响力,一年出了好几本著作,这一年在当地策划了好几个有影响力的活动,也做了很多公益,在教师中威望较高。但是,在区域特级教师优秀考核时,因参与民意测验打分的都是校长,而这位特级教师,把大量时间,都花在和老师、学生打交道,没有时间去经营校长关系,于是,据说民意测验票数不是最高(其实他也没有看到实际票数),最终,特级教师年终考核,没有被评为优秀。反倒几个一篇论文也没有,也没有多少实际水平,成绩也平平的,被评为了优秀。
我对朋友说,你还在乎这个吗?
他笑笑。
把民意测验当做评优、评先、晋级的重要或关键指标,是极其危险的错误导向。这样做法,会把教师导向人际关系至上、业务能力无足轻重的恶劣评价环境中。导致更多教师把精力花在蝇营狗苟的关系经营上,而不是心无旁骛地钻研业务。
民意测验要不要?可以要,但要把权重降到最低。一切,以该教师的实际专业能力、所带班级或工作绩效为重要衡量标准。个人以为,民意测验的权重,要降到3%以内。在专业水平差不多的前提下,适当以民意测验作为参考。
如果我们的评价机制是业务能力至上、民意测验仅仅作为参考的,焦作姚老师,就不至于这么多年职称问题没有得到解决,我的那位朋友,也不至于这样在乎了。
03
姚老师的例子,绝对不是孤例。只不过,很多人选择了沉默,选择了忍受。实在忍受不了的,要么一纸辞呈一走了之,要么哀莫大于心死。
其实,从根子上说,我赞同取消职称体系。也许,你会说,取消职称体系,如何评价教师工作?
一者,自动晋级。以年限作为晋级重要指标,只要兢兢业业,无重大教学事故,教龄到了,自动晋级。如果担心论资排辈会打击年轻教师工作积极性,那么好,有第二条作为杠杆,适当调节——
二者,绩效奖励。以学历、可量化的工作量、教学实绩和重大成果为指标,科学评估,取消民意测验。即便要保留民意测验,要测验其直接服务对象,而不是跟服务对象无关的其他人群。
很多时候,我们反对论资排辈。但是,当下的职称体系,让大部分教师都处于心力交瘁的时候,不妨以论资排辈取代它。其他国家都能比较好地解决职称问题,我们难道就搞不定?
历史学家吴思在《潜规则——中国历史中的真实游戏》之《论资排辈也是好东西》一文中提到“论资排辈和抽签法可以算作灰色规则,位于白色的正式规则和黑色的潜规则之间。沿着这条灰色的上来的放牧者则是个大杂烩,勤狗懒狗、好人坏人、豺狼虎豹都有,老百姓赶上谁是谁。这条灰色规则大体通行,已经很不错了。”
是的。
这样的灰色规则,尽管不是最好的,但在目前情况下,至少人人机会平等。否则,那些没有时间或不善于经营人际关系(其实有的人天生就有交往恐惧症),更不屑于钻营的高水平教师,永远没有出头机会。
【多余的话】
姚老师事件,让人感慨万千。也许姚老师无法推动历史,但姚老师终将被写入历史。
“历史给人的唯一教训,就是人们从未在历史中吸取过任何教训。”这是黑格尔曾经说过的一句话。
但今天,我希望这句话成为永远的历史。
很多时候,我常常比较悲观,但我还是愿意相信未来。
我期待潜心钻研业务、没时间去经营人际关系、水平不错、满腹委屈的姚老师、张老师、李老师越来越少;
我期待潜心钻研业务、没时间去经营人际关系、水平不错的姚老师、张老师、李老师,获得更多公平的机会。
如此,不枉姚老师壮烈地以民告官一场;如此,也不枉我这个非体制内的人不壮不烈地瞎操心一场。
真诚地希望更多一线教师把此文转起来,如果你有这样那样的忌讳,不妨把帖子拉到底部,在文末点个“在看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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